青未了｜燕子山小区东路的过往

燕子山小区东路的过往

文/姜苗林

夏木荫荫。坐落于燕子山小区东路2号的山东省假肢矫形康复中心关张了。它的关张悄无声息，偶尔还有来做假肢的人问起康复中心怎么不营业了？这消息才渐渐地传播开来。就连在这里工作、已经退休了的老李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说：“我们假肢厂改制了。”在这条街上居住的人，更习惯于把康复中心称作假肢厂。



假肢厂于1965年从济南市经二路1228号搬迁到南马家庄北路2号，也就是现在的这个位置，当时更习惯于称作解放路东首。在建设厂房办公楼的同时，假肢厂盖起了两层的招待所和一梯四户的双单元四层的职工宿舍楼。这些红砖平顶、砂灰签缝的建筑群奠定了这片街区的根基。从招待所的二楼往南面看视野开阔，南马家庄是错落的民居，田野中是绿油油的庄稼，庄稼地的尽头是山东省精神病医院。这一南一北两家单位最早落户于南马家庄。一家医治人们的精神创伤，一家修复人们的肢体残缺。



南马家庄在明清时期叫燕塔村。“燕”是由村南面的燕子山得来的，“塔”是村头的“燕塔庙”的塔。当时村中有三户姚氏家族的大户人家，村南的姚氏家族在子孙得了功名之后举家南迁，不知所踪。村中心的姚氏家族擅长奇门遁甲之术，对清政府存有异心，与道士和尚图谋造反，后来事发被官兵追剿，也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剩下的一支姚氏家族都是普通百姓。老话说，凡是被官兵围剿过的地方，人丁就难以兴旺。为寻求化解之道，便将燕塔村改名为马家庄。意为“重新上马从头开始”，图个大吉大利。当时济南府西面已经有北马家庄，为了区分开来遂取名为南马家庄。村中的一条土路贯穿东西，然后向北一折，村民们把这条路俗称为南马家庄北路。如今燕子山还在，燕塔庙早已没有了踪影。



1987年根据城市东扩的需要，处于城市边缘的南马家庄开始兴建燕子山居民小区。1989年小区建成之后，和平路东拓，南马家庄的村民们也就搬进了和平路北的楼房当中，时称马家庄小区。世世代代的庄稼人成为了城市中的一员。村中的那条南马家庄北路，由于处在燕子山小区的东面，又与燕子山路平行，1990年被重新命名为燕子山小区东路。从此之后，南马家庄北路与南马家庄就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了。不过老济南人只要一提起马家庄就会联想到精神病医院。开玩笑时说一句“你是马家庄来的”或者“把你送到马家庄去”，就会会心的“哈哈”一笑。马家庄所保留下来的特定的文化符号早已深深地印在了济南人的心里。提起假肢厂也会联想到马家庄和精神病医院。精神病医院与假肢厂也就成为了燕子山小区东路的地标。



说“我们假肢厂改制了”的老李，曾经就住在那栋一梯四户的宿舍楼里面，对于假肢厂，他有着一肚子的故事。“我们厂是堂而皇之允许造假的工厂。那个时候在这条街上时常可以看到手里抱着一条‘腿’在路上跑来跑去的人，路过此地的人还会被吓倒。我们假肢厂生产的假肢质量好，来做假肢的人，除了咱们省内的，还有东北过来的。东北人宁愿多走些路也要来咱们山东济南。东北人对山东有着乡土情结。”



包括老李在内，假肢厂的老一辈员工与来做假肢的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老李说：“很多残疾人从第一次做假肢开始，每两年都要来更换一次。来一次也要住上半月二十天的，几十年下来都成了老朋友了。他们很多人也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厂子里面的一些老员工也尽自己的所能帮助他们。那个时候生活都不富裕，在招待所住一宿花七毛钱，可对于那些家庭生活困难的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老李所说的“那个时候”是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也就是老李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老职工所能给予的帮助，不过就是送些辣椒，咸菜，腐乳，在生活上的点滴接济。



自从假肢厂的机器声交织在这片田野当中那天开始，南马家庄北路就翻开了崭新的一页。田野中那条踩出的沙石土路越来越宽，人车混行。时光推移，供销社、政法干校先后在这里盖起了宿舍，干休所也在这里落了户，实实在在的形成了一条街巷。假肢厂开办起了这条街上的第一家小卖部，卖些日常用品，油盐酱醋。路的东边栽种上了梧桐树，西边栽种上了国槐。后来，街上有了理发店，饭店，工商银行在这里开了营业所，供销社在这里开办了幼儿园，烟火气渐渐浓厚了起来。有了路灯，道路也铺成了柏油马路。和平路南段的那条小街，也就是燕子山小区东路的中段，搭起了许多临时建筑，小餐馆、洗头房、按摩的洗脚足疗的与时俱进，生意夜以继日，时称荷花路……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当年栽种的梧桐树和国槐已经遮天蔽日。2000年前后假肢厂拆除了那片始建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厂房、招待所和职工宿舍楼，建起了康复中心。唯一保留下来的那栋红砖到顶、沙灰签缝的两层办公楼也贴上了白色的瓷瓦，淹没在周围的高楼之中了。



今天的燕子山小区东路北起解放路，交汇于东源路，穿过和平路与燕子山路岔路（也被称作燕子山小区南路），再与冶金宾馆路重叠，南到文化东路，大约七八百米长。燕子山小区也分为了东西南北四个小区，马家庄小区从此也更名为燕子山小区北区了。老李说：“当年建设假肢厂的初衷是为伤残荣誉军人服务的。到厂子里面来做假肢的伤残军人，他们和许多普通残疾人一样，住在条件简陋的招待所里面，他们当中也有参加过抗美援朝和边疆自卫反击战的，在这条有些拥挤的小路上，留下了他们的身影和并不健全的足迹。”



老李的这番话，不仅充满了对假肢厂深深的感情，也勾勒出了这条街上的过往。

2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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